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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长河中的溪州——为“溪州论坛”作
发表时间:2022-01-17     阅读次数:     字体:【

酉水塑造的溪州

2021年6月11日,我们一行人乘船顺酉水下行,目的地是沅陵。下着小雨,河面宽阔、静止而空濛,云雾从水面和山林中生成,沿着山体向上,由淡而浓,也是静止的。偶尔一条水练从山林中跌入酉水,在淡灰色的背景中亮眼的白,只有它是动的。河面上仅航行着我们一条船。开船的大姐说,很少出船了,早已无货可拉,偶尔接旅游团或学校春游,也因疫情没有了。

自罗依溪而下,二三十分钟,到达会溪坪村。酉水在这里向东北小转,村子在河的东岸接近山顶的台地上。站在村口,转向河面,村子所处的山体浑圆地伸向水中,左右各有一个更瘦峻的山体,张开着没入河里,龙盘虎翼。村子了无生机,房子大多空置,两三只狗,几个幼小的孩子。问一个婆婆铜柱的位置,指着说,在河对岸很深的水下了。

这不是沈从文书中的白河。眼下的这条河太安静,把一切都淹没在它看似平静的水面下了。而历史上这条河一直是热闹的,应该整日地响着船夫的号子:“三老九峒十八觭,七十二岩拢石堤。多少在岸上?多少在水里?”“爱玩爱耍,哎嗬!篙上浪哪,哎嗬!”这才是酉水应有的节奏。溪州深处武陵山区,层峦叠嶂,但它的历史是水塑就的。“溪山阻绝”的地形阻力使酉水成为一条大通道。2002年里耶一个沉寂千年古井里的惊世发现——秦简和古城,为人们述说了秦楚争霸时,酉水大通道上激烈的角逐。秦人从巴地顺酉水东进,与溯酉水而上,早已据有酉水沿岸的楚国交战。沿着酉水,穿过武陵山区的崇山峻岭,就走上了吞并楚国的坦途。秦朝在里耶建迁陵县作为东向灭楚的据点。秦以后酉水仍然是王朝国家控制“武陵郡”“黔中道”的通道和关钥。

溪州社会的核心区域就是酉水流域覆盖的范围,溪州社会就是酉水及其支流构成的流域社会。酉水是溪州社会的动脉,溪州经由该河与外部世界展开人员、物资和文化的输出入。酉水沿岸的古丈河西、保靖四方城、龙山里耶的战国墓出土了数量可观的琉璃器、玛瑙和玉器,皆不是溪州本地的物产,而是从内地经酉水输入。两千年前,船夫们就在会溪坪村下这条河里,用他们的经验和汗水与一个又一个险滩搏斗。会溪坪的下游是大、小刺滩和酉水五大险滩之绕鸡笼,逆流而上的船夫先需在镇溪湾头休整喘息,做冲滩的准备,“镇溪沙湾要弯船,兄弟伙计吃杆烟。小刺滩,大刺滩,鲁王正坐石马潭。杉木溪口一长缆,颗颗汗水摔八瓣”。会溪坪往上行,要与麻滩、罗依滩、花滩缠斗,才能进入长长的王村潭。战国时期行走在酉水上的船夫自然不能用一杆烟来解乏,但物换星移,山河依旧,八瓣汗水的辛苦是一样的。船上所载的货物玉石、官粮、军需、棉纱、绸缎、铁器、纸张、瓷器等,因时代的不同而有区别,但都是溪州官民人等不能自产的舶来品。下行的船只装载着朱砂、桐油、茶油、五倍子,以及从四川转运而来的青盐等。

酉水流域

酉水运出的溪州物产最著名的是木材和桐油。朱辅在《溪蛮从谈》中说“蛮地多楠”,内地人在宋代就注意到溪州盛产楠木。明代是溪州楠木外运的高潮,明王朝在永顺土司区设采木场,大木经各条支流入酉水,出沅水,运往京城。到清朝改土归流时,大楠木已经砍伐几尽。酉水流域输出的大宗商品进入桐油的时代。桐油自古就是建筑、造船所需的材料,改土归流后,外地商人大量进入溪州贩运桐油,形成“以桐油诸物顺流而下,以棉花诸物逆流而上”的局面,种植油桐成为溪州百姓的重要生计,几乎山山见油桐。

酉水的贸易塑造了溪州的市镇体系。里耶已如上述,是巴地进入楚地后的第一大据点,人物繁盛。酉水上的保靖土司治所两江口当然更是“一大都会”,洗车河入酉水的隆头也是“上通四川酉阳州,下通辰州北河”的水陆要地。酉水自北而南入永顺境,第一大商镇是列夕,“往来行舟多泊”“居民罗列,商贩聚处”“亦要区也”。自辰州入酉水,王村镇则是第一个重要的水陆要津。这里是一个平缓的长潭,船夫们到此可得暂时的轻松和欢乐:“王村潭来长又长,酒船弯在河中央”“有钱哥哥把酒喝,无钱哥哥把手搓”。清末时每年经王村输出的桐油达500万多斤。酉水就这样塑造着溪州的经济格局。

站在会溪坪村放眼这条酉水,已繁华散尽。船继续下行两小时,到达曾是酉水五大险滩之一的风滩。一条大坝阻断了河水,“高峡出平湖”,把酉水变得温驯安静,但酉水的喧闹并非因它而终止。上世纪三十年代,沈从文回到曾经出肥人肥猪的浦市,见到萧条的镇上连屠户也瘦了,不禁心疑:“这究竟应由谁来负责?”繁华散去的不仅是浦市,酉水沿线的市镇莫不连续着这样的命运。沈从文心里是明了的,没有谁需要负责任,是时代变了。

峰回路转的溪州

酉水的衰落只是溪州经历的时代变迁中最近的一次,不是历史上唯一一次,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溪州所处的湘西北当下已是湘西地区的“边缘”,不论是行政重心,还是与外部世界的交往,湘西南已经站到了最前台。而这个格局不过是历史的延续和结果。

我脚下的会溪坪村曾经是酉水流域,乃至整个湘西地区的权力中心。自五代彭士愁开始,一个世纪间,彭氏集团在这里号令誓下各州。溪州历史的第一次重要转折正是发生在这里,那就是940年的溪州会盟。彭士愁集团通过与马楚政权盟约,得到“本州赋租,自为供养赡。本都兵士,亦不抽差”的自治地位。而在此前的一千多年,溪州地区一直延续着王朝国家直辖统治的传统。如果从秦朝实现统一,中国进入帝制时代论,溪州一开始就处在王朝国家的直辖统治之下,而内地政权的介入实际要更早。秦朝在里耶建立迁陵县,筑城防,编户籍,实施规范而严密的统治。汉晋南北朝建武陵郡,延续着直辖郡县的传统。

武则天天授二年(691年),唐朝以原属辰州的大乡、三亭两县置溪州。这是溪州之名的首创,也是溪州作为一个独立地方行政单元的发端。溪州所辖大乡、三亭两县的“编户”曾有2184户、15282口,进奉丹沙、犀角、茶牙、水银等土贡。溪州的编民还交纳两税,溪州民户曾向其上级行政主管黔中观察使诉告刺史魏从琚于两税以外加征朱砂1000斤、水银200驮。可见唐朝对溪州的编户有完备的统治体系。当然,直辖郡县对溪州控制的程度和范围是有限的,在直辖郡县之外还存在着比编民数量更大的“蛮夷”,那是王权鞭长莫及的空间。从汉到唐,蛮人不断反叛。汉代马援前来镇压五溪蛮的叛乱,困死于进入蛮区的大门口,今沅陵壶头山。唐代溪州蛮帅向子琪反叛,集结的夷獠众号七八千。

彭士愁所领导的溪州集团就是以当地蛮人为基础。彭士愁的自立中断了溪州地区直辖郡县的历史,开启了八百年的自治时代。溪州东边接壤于王朝直辖地区,彭氏集团何以能在中原王朝的卧榻之侧酣睡八百年呢?首先当然是深山穷谷的地形阻力。溪州地处云贵高原东缘、武陵山脉中段,是古代所称的典型的“溪峒”环境。古代内地人进入溪州只有一条途径,即由沅江入酉水。我们的目的地沅陵——古代辰州的治所,就是进入溪州这个“溪峒”的关口,乃“诸蛮咽喉出没之地”,“诸蛮不由此,则商贩不通,武陵不得此,则诸蛮不通”。由此而进,颇似陶渊明文学意象中的桃花源。

“鸟飞不渡,兽不敢临”的地形阻力为溪州集团“逃避”王朝的统治创造了条件。马楚虽然在“复溪州铜柱记”所载的盟约中自诩“五溪之险不足恃,我旅争先若平地”,但“惟有鸟飞,谓无人到”的环境是其放任彭氏集团自治的重要原因之一。也因此马楚政权强令彭士愁“迁州城于平岸”,将其治所置于马楚更易达到的酉水河岸。因此,我们所在的会溪坪村这个接近山顶的逼促台地不会是当年溪州的城址,溪州城应该在下方更大的台地上。宋朝实行整体收缩的西南政策,在这一背景下,彭氏继续维持了自治的局面。但宋王朝也曾对溪州采取控制措施,在下溪州治所附近的酉水沿线置会溪城,建黔安、镇溪军寨,强化彭氏的控制。1135年,彭氏乘南宋王朝覆巢完卵,自顾不暇之机,将统治中心迁到溪州腹地,在酉水支流灵溪边建福石城。

万马归朝

王朝国家并非不想对溪州集团“内地化”,放任其“逃避”只是特定历史时期的成本考量和策略选择。明朝初期,为了保障云贵大通道,在溪州地区建立卫所体系,在永顺土司的腹地也建立了羊峰卫和崇山卫,但卫所之兵大量逃离,道路险远,运粮不继,羊峰卫和崇山卫最终或迁或废。另一意图就是借助溪州永保土司强大的军政力量约束湘西南“苗疆”。自明代便令永保土司分别担承“苗疆”,“永顺约束镇苗,保靖约束筸苗”,担保其“永无犯顺”。

永保土司并非对王朝惟命是从,而意在利用王朝政策以自固。一方面,永保土司通过应调征苗使自己成为王朝平息苗乱中不可或缺的依仗,同时又努力维持“苗乱”不绝,以强化自身存在的合理性,甚至“窝苗”“藏苗”,与苗奸串通,购买苗奸掳略的人口,割首级以邀赏。另一方面,把王朝的征调作为增强自己经济实力的手段。明王朝给永保土司的“月例”按人头计算,在两广土兵等人日“四斗五升之外,又多索一倍”,多者一年可获白银九千两,而土司在内部征集臣民时却是令其自备器粮。于是土司频繁应调,且私加出征兵员,把土兵的血汗当作营利的生意,如明朝官僚所说“土官高坐营中,计日得银,只愿贼在,岂肯灭贼”。

溪州土司的自存之术也来自于其不断强化的内部整合和经济文化实力的提高。王朝国家在溪州地区上千年的直辖统治传统给溪州地方留下了可加借用的丰富的制度和文化资源。彭士愁建构其地方统治体系时即使用了溪州刺史的名号,借用郡县制度,任命誓下首领为刺史、知州、县令,建立赋役制度,以团保组织民众,征收赋税。元明以后永顺土司逐步形成了三州六长官司五十八旗的体系,土民归属各旗舍把分领,征十一之税,平时自耕而食,战时裹饷听调。保靖土司也建立了同样严密的体制,较永顺具体而微。这使得溪州土司成为湘西地区社会整合能力和动员能力最强的土著势力,远非当时尚处于“无君长”状态的“苗疆”势力可比。

土司祖师殿

溪州土司在湘西土著社会扮演主角的地位还来自于其更为发达的文化。明代万历年间,永顺土司彭元锦在其治所老司城建立了湘西地区第一所学校——若云书院,延请汉人儒士,传习诗文。若云书院这样典型的中原文明传统的出现是溪州一千余年中原文化和汉字传统浸润开出的花果。里耶发掘的第一枚简是楚简,迄今已发掘秦简2万枚,约有20余万字,距离彭元锦设立若云书院已经历了近两千年的汉字历史。溪州蛮酋早已使用汉姓汉名,建构家族谱系,建立祠堂,以此介入王朝体系,增强自身实力和影响。

改土归流成为溪州历史的又一大转折。原来的溪州土司区实行了完全直辖的郡县制,土民通过户籍和地权登记成为编户齐民,溪州社会被整合到内地体制之中。而湘西南“苗蛮”仍被清王朝摈斥于王朝体制之外。无土司担承,清王朝需要直接面对“苗疆”,“苗防”成为王朝在湘西地区最为重要的事务。凤凰平地而起,成为“苗防”的大本营,“筸兵”成为取代永保土兵,参与国家征战的主力。酉水流域的永保土司和作为大通道的酉水流域曾经在湘西地区长期占有的主角地位逐步退去,而成为“苗疆”的“边缘”。

多元共生的溪州

我问会溪坪村给我们指示铜柱的那位婆婆:“您家姓彭吗?”回答“不是”。我在老司城也曾问给我撑船的老船工:“老司城姓彭的多吗?”他答:“我们这里五名杂姓。”是的,溪州从来不属于哪一个民族,更不属于哪一个姓氏,她就应该是五名杂姓的。

按中国文明史的进程,夏商周时期脱离了史前阶段,进入文明时代。溪州所知的最早的土著文明是不二门商周文化。上世纪八十年代,永顺县不二门发掘了多个商周遗址。酉水的支流猛峒河流经今灵溪镇的坝子,向南进入高峰坡山谷,沿河峭壁上分布着多个洞穴,岩石沟壑,为古人类提供了方圆数十公里所没有的合适的生存场所。这些人类以渔猎为主要生计,或有旱地农耕。其文化特征不同于江汉-洞庭湖商周文化,而与峡江和鄂西商周文化同属于一个大的文化系统,同时又与其有显著区别,被学界视为土著文化的代表,称为“不二门类型”。

不二门

然而,溪州并非土著文化的一统,而从来就是多元文化的共生和融合之地。生活于川蜀地区的巴人和生活于江汉洞庭的楚人很早就进入溪州地区,成为溪州先民之一。楚人在战国早期已经沿酉水进入湘西。古丈、保靖等地的战国墓葬考古发掘显示了土著与巴人、楚人的共生。这些墓葬既有土著文化,也有具有土著文化因素的巴人墓葬,以及被楚化了的土著文化。楚文化、巴文化和土著文化相互影响,彼此融合。潘光旦先生认为古代巴人是土家族的重要源头,秦灭巴后,巴人南迁,进入鄂西和湘西北,与土著文化融合,成为土家族先民的重要来源。

溪州地区也曾是古濮人的生活区域。溪州考古发现了楚人、越人和巴人文物中都从未见过的东西,被推测为濮人的遗物。秦人攻楚,进入溪州地区,关中和秦国属地的人随之来到溪州。古丈、保靖战国墓葬发现的陶礼器表明墓主人可能是随秦国征战而来的关中和中原士卒。刘复生先生从土家语属出发,认为土家语藏缅族成分的来源不是巴人,而实处于氐羌系统卢戎。生活于西北地区的卢戎西周时期开始东迁再南徙,进入溪州地区,从今溪州地区“虎”字的土家语读音、“卢”字地名等可证卢戎与廪君蛮、彭氏势力都是土家族先民的来源。当然还有自古生存于溪州地区和不断进入溪州地区的古代苗人,也是溪州多种民族的重要组成部分。

远古和先秦时期,溪州土著人、巴人、楚人、越人、濮人、秦人、苗人等不同族系的群体就共生于酉水流域。更大规模的移民进入是明清时期,随着溪州地区经济开发和商业发展,大量内地人沿着酉水来到溪州。酉水沿线的城镇不乏福建、浙江、河南等地各种原因前来的移民,如保靖县城就有江西会馆万寿宫、福建会馆天后宫和浙江会馆浙江宫。而明清时期进入溪州的内地人以自称祖籍江西者最盛。保靖县发现的万历年间的墓穴地契砖刻,郑权墓地契称墓主系江西抚州府金溪县人氏,金贵阳墓地契称墓主为江西省南昌府丰城县人氏,周丹智墓地契称墓主为江西瑞昌府新昌县人氏。溪州黄氏家谱称黄氏于明洪武年间自江西迁入湘西。列夕姚姓也自称家族从江西迁王村,再迁列夕。龙山县田氏族谱称先祖于明神宗朝自江西吉安吉水县迁入。在溪州最活跃的内地商人是江西商帮。里耶镇上“商民数百余户”,最多的是江西商人,形成“江西人”一条街,建有江西会馆万寿宫。永顺列夕街市也有江西会馆,是江西商旅汇集的商贸码头。

大量外地移民的进入,使溪州人群的结构表现鲜明的差异。清朝改土归流后,乃按照土民、客民、苗民三类进行户籍统计,分别指称土著、汉民和苗族。乾隆二十五年(1760年)永顺县在籍人口土民、客民和苗民分别占61.5%、25%和13.5%。保靖、龙山两县三类族群的比例稍有不同,而基本结构都是土民超过50%。溪州历史从来是不断加入的不同地区、不同民族的人群共同创造的,也始终未有实际意义上的所谓“蛮不出境,汉不入峒”。

多元的人群带来多元的信仰。溪州土著文化中万物有灵,举手投足皆祭鬼神。乾隆六十年(1795)浙江会稽人张天如任职于永顺,他所见的永顺土民“尚巫信鬼”,祀神必请巫师,几乎月月有祭。正月初三至十七祭祀土王,这是土民最重要的祭祀活动,“各寨有摆手堂,又名鬼堂”,夜间鸣锣击鼓,男女积聚跳摆手舞,摆手舞的仪式象征和宣示着土王的正统和权威。二月祭祀伏波将军马援之弟,三月祭祀马援,四月祭于婆婆庙,六月祭鬼,七月祭祖先,九月祀重阳,十二月祭鬼。土司时期,佛教、道教已传入溪州,信仰日渐广泛。万物有灵,使人有敬畏,心思向善。

溪州长期并存着多样性的生态。商周不二门遗址中发现的动物骨骼显示,当时人们狩猎的有猪、野猪、豪猪、牛、羊、虎、豹、熊、鹿、獾、獐、大狸猫、猞狸、鼠、竹鼠、鳖、鱼等。唐代溪州的土贡中有犀角。可见犀牛是唐代溪州常见的动物。直到宋代,两湖地区还是大象的活动区域,溪州山高谷深、植被丰富的环境也是大象理想的生息之所。老司城考古发掘,显示土司时期的餐桌可见的大型动物仍与商周时期不二门先民基本相似,有虎、豹、狼、熊、野猪、豪猪、牛、马、羊、水鹿、梅花鹿、麂、猕猴等。直到清乾隆时期所修《永顺县志》所载大型动物仍基本如此。

千年回首聚变为眼前的凝望,面对会溪坪村前的酉水,不禁让人感慨“多少在岸上?多少在水里?”下方的这条河的深处淹没着曾经震动溪州内外的下溪州城和铜柱遗址,还有那些曾经喧闹的险滩和码头。酉水用它水波不兴的宁静自我宣告了溪州持续两千年的酉水时代的终结。有些曾经活生生的、与我们同行的历史,走着走着就从我们身边消失了。四十年前,或许更近一些,走在溪州的山路上,凡岔路口,多有指路碑,既是行善求福,也是与人方便,述说着淳朴而有信仰的古老民风。而今它似乎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四十年前,还要更早,虎、豹、狼、熊、梅花鹿等都已经从溪州地界上消失。于今酉水两岸的山上可以寻觅到的大型动物是硕果仅存的野猪。但是历史不会真的消失,溪州千年的历史已经植根于溪州人的血脉里,塑造着溪州人的性格、思维和习惯。历史会说话,或许以里耶秦简重现于世的方式,或许由萦绕着故乡情怀的现代溪州人来演绎。创立“溪州论坛”的鸿斌诸君正以对故乡的情怀和行动书写着溪州历史的新篇章。

作者简介:湖南永顺人,永顺一中1985届毕业生。现为华东师范大学紫江学者特聘教授,历史学系学术委员会主任,曾担任上海师范大学历史学系主任、云南大学历史与档案学院院长,兼任中国宋史研究会副会长、中国海外交通史研究会副会长、中国中外关系史学会副会长、中国经济史学会古代史专委会副会长。

按,此文原在溪州论坛中刊载,因排版原因,文章图片被省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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